主持人：陈奎德
座谈人：王丹博士，1989年中国学运领袖，《对话中国》所长

最近几年来，国际社会以及中国内外的各界观察家及学者有一个大体共同的看法，即 由于中共在中国洗脑的空前成功，中国大陆已经是一个绝大多数由五毛、爱国贼、巨婴、义和团……构成的社会。北京政府已经赢得社会上上下下的广泛支持，面对国际主流社会对中共的抵制、围堵乃至孤立，中国社会上下齐心同仇敌忾，一致抗拒西方，犹如习氏战狼外交所展示的姿态一样。

于是，悲凉绝望之雾弥漫中国内外，鲁迅式的痛骂国民劣根性的声浪再起 。

但是，最近的一份调查报告，打破了这一神话。

这份报告由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和斯坦福大学联合发布，它指出，中国民众、特别是精英阶层对当局政策其实持有不同看法，并不总是支持中国政府的选择。报告认为，新发现有助于加强美国的对华政策，中国国内那些有着自由主义思想的“沉默大多数”应该是国际主流社会联合的对象。

这项研究报告是由斯坦福大学传播学副教授潘婕(Jennifer Pan)和政治学助理教授徐轶青共同进行。报告发现，平均而言，较富裕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中国人更可能持政治上的自由主义、亲市场和非民族主义的观点。这在政府越来越不自由、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转向的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实际上，从中共越来越严厉控制网络、言论、以及各类信息的传播，本身就强有力否定了他们赢得了中国人的支持；否则，他们有什么必要花大财力和人力去封锁国人的耳朵和嘴巴呢？相反，他们最恐惧的最没有信心的，正是中国人的心，中国人内在的精神渴求。

一、存在之谜：沉默的自由主义大多数

报告称, 共产党洗脑未必有效，中国确存沉默大多数，该报告称之为沉默的自由主义大多数。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正在走向民主化，但这些数据表明，中共政权必须与公民中形成的与自己不同的意识形态观点相抗衡，而且在推行政策时会面临大量的、虽然是沉默的公众反对。

沉默多数的异见为什么此时呈现出来？重要原因之一在于习近平暴政下，灰色地带日益缩小，几乎不存在了。而黑白分明的时代，人的基本是非感、正义感就很难躲藏，比较容易浮出水面。

沉默多数的异见如何呈现出来？有哪些指标可能接近他们？

 

二、洗脑的成果及其限度

1） 中国公民对个人权利和政治自由的观点

报告显示，中国公民对个人权利和政治自由有一系列的看法，并不总是与现行政策或国家宣传相一致。

生育自主：大多数的受访者认为，政府不应干涉人们是否有孩子或有多少孩子。

言论自由：大多数的受访者倾向于允许言论自由，即使这会导致社会不稳定。

2020年李文亮事件引发的全网络呼吁戏剧性地呈现了这一点。

2） 中国公民对产权与经济自由的观点

医疗私营化：在经济领域，他们的研究发现，大多数的受访者愿意接受将医疗领域的私营化程度提高，即使这意味着那些愿意支付更多费用的人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

接受某种程度的贫富差异：在另一方面，公众还愿意接受国家视为公共产品的某种程度的不平等。这一点十分引人注目，因为不平等现象在中国正越来越被政治化，也是中共领导人习近平提出的实现“共同富裕”的主要目标。

国退民进：报告指出，受访者表达出减少对国有企业支持，减少对私营企业税收的立场，也就是说，民众希望有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让市场而不是公权力来判断企业成功与否。

3） 中国公民对战争与和平的观点

战争支持率低：在外交政策领域，调查显示，虽然中国到处弥漫着爱国主义情绪，但民众并不支持真正开战。大多数受访者支持维持或增加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军事存在。然而，当以战争为代价时，民众对军事扩张的支持率明显下降。这表明，虽然民众普遍赞同民族主义的言论，但对实际战争的支持率却很低。

4） 中国自由主义分布率

在各阶层的分布率：

自由的要求与收入水平教育水平呈正相关性。

从收入和教育水平的入手研究中国民众的意识形态，两位学者发现，收入高、教育水平高的受访者比收入水平低、教育水平低的受访者更有可能持有自由主义、支持市场和较少民族主义的立场观点。较富裕的受访者更有可能支持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和亲市场的政策。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受访者相比，那些获得较高学位（大学和研究生学历）的人也不太赞成军国主义政策和民族主义。

在国内学生与国外留学生之间的分布率

自由的要求与年轻学生的国际化程度呈正相关性。

研究显示，与在中国顶尖大学学习的学生相比，在美国大学学习的中国学生往往在政治上更自由，更亲市场，更少带有民族主义情绪。他们认为，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更自由、更亲市场、更少民族主义情绪的中国年轻人希望在美国学习。此前，那些不太支持中国政府政策的家庭也更有可能鼓励他们的孩子到美国学习，为他们提供不同的视角和机会。

中国精英阶层价值取向

精英阶层自由化程度较高。

这一发现意味，由受教育程度最高和最富有成员组成的中国精英阶层，并不支持更强烈的威权主义、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政策。这与之前的主流观点不符。以前的研究认为，中国的精英阶层比其他人群更支持中共，因为他们往往与领导层有联系，从而更能从政府的政策中受益。

三、沉默多数， 何以存在？

1）何以沉默？

暴政：当然源于高强度的社会镇压和社会清洗，近十年来尤为触目惊心，其暴虐程度远甚于习的前任（邓江胡时代民间尚有一点空间）。习政权正在向毛时代蜕变。这是造成沉默的大多数的基本原因。

数字高科技造成的高强度监控手段：这造成国民的相互隔离乃至原子化。无法真正交流的人意识不到自己的同类有多少以及在何处，从而滋生无所不在的恐惧感。沉默由此诞生并蔓延。

伪公共舆论的压力：缺乏批评揭露和辩论的只允许出现所谓正能量“爱国主义”言论，形成了虚假、滥情带有恐怖氛围的公共舆论，迫使人闭嘴。于是真相难产，真理哑然，自由主义只能处于潜水状态。

2）何以断言确实存在沉默的自由主义大多数？

来自调查报告的实证研究。

来自四十多年来的历史回溯分析。

A 正面理据：人心不死 启蒙不可逆

四十多年来思想解放和政经实践的启蒙作用难于抹杀，人未死，心还在。

启蒙的不可逆性：吃过智慧果的智人，虽然仍可能犯错，但不可能退化成鸿蒙未开的文盲。

B 反面证据：中共何以严防死守？何以防火长城？它的心理动机从何而来？

这从反面强力证明了洗脑作用的有限性。否则它何须调动如此巨大的人力、财力去封锁信息，封堵自由主义。

3) 来自沉默冰山偶尔显露之一角

作为例证的最近事件：

《客观评价习近平》的出台

“八孩铁链女”事件引发民间怒火， 作家严歌苓怒斥习近平为人贩子

军界红二代杨小平少将八十寿宴，呼吁宪政民主，

学界 蔡霞的观察

国际主流社会对中共的制裁与孤立，其影响？

【众议院共和党成员罗杰斯等近日发起《制裁中共法》（STOP CCP Act）】

4）来自对习近平近年来倒行逆施的反弹

特别是自2018年习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强行修宪，妄图“称帝自为“之后，习在内政外交上推行返毛化路线，开罪了国际社会主流，也开罪了国内政商学界主流，官不聊生、商不聊生、知不聊生，涵括体制内外，涵括红二代、涵括邓江曾胡朱温诸派……有赖习近平帮忙，众多山头有了最大公约数——反习。中共上层在20大前的大戏正在如火如荼上演。民间天怒人怨，沉默的多数，道路以目，他们将在潮流涌动时扮演什么角色，将关乎世界大局。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