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35周年纪念——四-二七大游行 (《爱尔镇书生》节选 10 )

作者:曹旭云

上、

4月26日,我和小广西激动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早起床。天色蒙蒙亮便急匆匆跑到北大,询问今日是否如期游行,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我们接着又跑去清华询问,得到的答复也是肯定的。只是不确定其他学校是否如期前去,原计划50万人规模的大游行究竟能否成行,实际规模能有多大?谁都不知道。只是有几位据称是在中南海长大的世家大族子弟诡秘透露:如果今天游行的话,政府将实施武力镇压。“高层已达成一致,不惜流血、不怕流血”。

匆忙吃过早餐,按照头天晚上的约定,由清华百余名学生高举旗帜,由学校西门出发。穿过田埂、穿越一大片农田,与等候在北大东门的数百名师生会合。简单交流后,北大、清华两校大旗合拢。率先罢课游行,以抗议4.26社论对学生运动的错误定性和对学生爱国情怀的污蔑。

有些学校的头目在校门口阻拦。“你们今天出门,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北师大校长许嘉璐双臂张开,挡在校门口,大吼大叫。并刻意模仿周恩来的语言和动作。“滚开,你这投机分子!”学生们厌恶已极,愤怒地回击。并汹涌而出,融入游行队伍。

同学们一路高举剪刀手,一路高喊口号,急匆匆向南挺进。起初队伍还有点单薄,只有数百人。后来一路有候在各自校门口的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加盟,队伍骤然壮大起来。接着北京林业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师范大学、首都体育学院、北京农业大学、北京舞蹈学院的师生从四面八方陆续加入进来。抵达北京民族大学门口时,第一次合龙。队伍已经有十万人之众。

“纠正社论定性 学生运动爱国”、“依法治国 反对特权”、“人民不可蒙蔽”、“妈妈,我们没有错”、“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当官不予民做主 不如回家卖红薯”、“官倒不除 国无宁日”、“腐败必须从根子上清除!”……游行队伍中,到处飘荡着的是各个学校的旗帜和一幅幅标语口号的横幅。以北师大斗大的“师魂”二字最赫然醒目。那份自信和主人翁的豪迈,撼人心魄。声势越来越浩大庄严、气势越来越恢弘磅礴。经车公庄踏上二环路,队伍第二次合龙时约有五十万人。

游行队伍虽被军警一次一次阻拦,却由以体院为核心的身强体壮的小伙们为前锋,护卫抵挡。一次一次冲溃关隘、一次一次突破防线。防线被突破后,军警们躲在一旁说笑自嘲,视若儿戏。“人民警察爱人民”、“人民警察万岁!”学生们高呼。在警察们的认知里虽然不一定知道联合国明文规定“警察面对十万人的游行队伍必须参与”的要求,但政府的僵化腐败他们内心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而且他们自己、他们许多同事也有儿女、兄妹或亲人在这庞大的队伍之中。

北京市民夹道欢迎。卖水果的送上水果,卖冰棍的送上冰棍,卖凉茶的送凉茶,卖包子馒头的送包子馒头。一个卖瓶装酸奶的大叔,来不及收钱,索性不收钱了。将冰窖里的酸奶一整箱、一整箱地全部端了出来,弯着腰一瓶瓶递送到路过的学生们手中。“这下好啦,这下好啦!”当送完最后一瓶,一边念叨着擦着手掌,一边目送着队伍离去。

路过立交桥时,脚手架上的民工停下手中活计鼓掌欢呼。

队伍一侧有专门的捐款箱,围观群众热心地捐献。有些捐款落到了地上,由细心的女生一路收检,再塞入箱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游行队伍里出现了几位身穿袈裟的和尚。他们执持锡杖,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口诵阿弥陀佛。我很想从队伍中看到闲云和尚的身影,可惜没有。

我更希望在队伍中看到摩罗、晓禽、八珍、洪兵、十七勺碗,尤其是张闳的影子。“没有我怎么行?”张闳的慷慨陈词言犹在耳。怎么到场的只有我呢?

这时队伍中有筹委会的学生手持喇叭紧张通报说:“友谊宾馆一个小时前出现了第一道封锁线,分分钟被英勇的同学们冲溃;白石桥百万庄一线半个小时前出现了第二道封锁线,也分分钟被我们英勇的同学和英雄的队伍给冲溃了;同学们,复兴门桥马上到了。桥上据说有两万名警察筑起了几十层厚的人墙。请同学们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几分钟后,筹委会同学兴奋地向队伍报喜:“同学们,同学们,前边的队伍已经再一次冲破警察的封锁线!复兴门桥封锁线已经被胜利冲破!被胜利冲破啦!感谢我们英勇的体育学院的小伙子们,感谢我们英勇无畏的敢死队成员们,感谢伟大的全体同学们!”

队伍中发出胜利的欢呼,大家纷纷做出“V”字手势。就好像红军攻克柏林,占领国会大厦一样。

我问V字手势的含义,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取自victoire,代表胜利。

“不止这些呢。”旁边的同学插嘴说:“在不同的language里,可以代表许多不同的含义。塞尔维亚语中,V代表英雄;捷克语中,V代表胜利;而荷兰语中,V又代表自由。”

“还有,”一旁梳马尾辫的女生补充道:“英国广播公司BBC对欧洲进行广播时,开头就采用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的前四个音符。3个点和一个破折号(滴-滴-滴-嗒),在摩尔斯电码中正好也代表V……”

队伍冲关夺隘后迅速壮大。主力早已不在人行道上行走,过民族学院时已大摇大摆行走到了马路中央。而道路的两侧,是流水一样的市民自行车队。

过复兴门桥时队伍有些迟缓,由桥洞顺手拐到了长安街上。当队伍到达长安街上时,赫然是无边无涯、人山人海。游行队伍两旁是军队的士兵和停泊的装甲车,在数次阻拦未果后,都安安静静垂手站立两旁。

游行队伍一路过来,唱着各式的歌曲。有《国歌》、《国际歌》、《让世界充满爱》、《毕业歌》、《我们走在大路上》、《团结就是力量》、《潇洒走一回》、《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崔健的《一无所有》,还有《马赛曲》、汉城奥运会主题曲《手拉手》。甚至还有《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在蔚为壮观的队伍中,我手擎标语,一路呼喊口号,一路随队高歌。口号里,除“我们不是动乱!”外,还呼喊“中国共产党万岁!”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等,让我皱起眉头。

队伍越来越壮大,百米宽的长安街被潮水一样的游行大军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过府右街胡同口,队伍忽然受到冲击。几乎是“咣当”一声,队伍像一台巨大的机器,一下子剧烈地摇摆晃动起来。人挨人、人挤人,力量巨大、暗流汹涌。忽然像高山倒下,忽然又像海啸扑来。个人在这里已经渺小可怜得微乎其微。

队伍中的喇叭传来急切的报警:“同学们、同学们,报告大家紧急情况。前面了出现了两万军队组成的上百层人墙,上百层人墙。将游行队伍死死地拦截住、死死地拦截住。决心不让我们进入天安门!”

前面的游行队伍出现剧烈撞击时,我的一只鞋忽然被人踩掉,又迅速被人踩住踢远。低头一看,满眼全是森林一样的大腿,壮实而急促,想捡已经来不及。我知一旦被踩踏,必死无疑。因为每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波幅极其凶险迅疾。忽然,我的挂包又被挤断。因为我所有随身的资料信物都在包里,只好拼尽全力伸出单臂将包裹从森林般的脚底下捞了回来。

“挽住、挽住双臂!危险!危险!”有人在高喊,有人在哭泣,有人恐惧地发出呼救、尖叫。我的双臂被同学们死死挎住,臂膀被扯痛,几乎要被扯断。许久才稳住阵脚,这时,我已经是一只脚赤脚、一只脚穿鞋了。我索性将另一只鞋踢去,赤脚游行。

 “冲破了,胜利了!同学们!” 忽然队伍里传来激动人心的呼喊。经过约一个小时的汹涌对抗,两万军人组成的人墙决堤!

队伍艰难、缓慢地注进入了天安门广场。气氛顿时缓和肃穆起来,如湍流激滩过后的千里沃原。

军人们徒手,但都整整齐齐地挽着。在新华门、在大会堂北门、在天安门城楼和广场周边;队伍后排站在远处、高处的,则是满满当当荷枪实弹的兵士。

游行队伍绕天安门广场一周。停留片刻后,有拿着喇叭的学生领袖激动地呼喊:“我们胜利了!同学们,我们已经胜利拿下天安门广场,胜利拿下天安门广场!同学们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向世界宣誓了我们的决心!”

“这次百万学生、民众大游行,是学生的胜利,是人民的胜利,是民主的胜利。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个时刻!学生是不可战胜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今天的游行胜利结束。我宣布:目的达到,明日起,全面复课!”

游行队伍部分断断续续地喊着口号,从东西长安街缓缓撤离广场。还有一部分停泊在广场的游行队伍,意犹未尽。纷纷依学校组成方阵,井井有条,不时地呼喊口号。

我在队伍中一边不时举起已经酸疼的手臂呼喊口号,一边低头不语。面对高耸巍峨的紫禁城、面对人山人海的广场,一点都没有刚才学生领袖们那样的兴奋。倒是双臂垂丧,头颅深埋、满脸愁容。后来觉得有些支持不住,索性坐在军博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心头泛起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为什么只反对腐败不反对政府?为什么只反对官倒不反对体制?为什么呼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拥护共产党领导?难道共产党不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吗?依照这种情形,即使此次学运胜利了、社论被取消了,又能如何呢?这种掩耳盗铃式的行动只不过是一锅夹生饭。一切离目标还太遥远、太遥远啊!

即使是如此宏大的运动喊出来的声音还如此温和,混乱,甚至怯懦。不触根本、不破主题。因而显得幼稚和像儿戏,没有力量。这让我感到无限的哀伤,同时对眼前这股巨大的洪流生出陌生感和距离感来。由此感叹,甚至能预见前途的黯淡来。时过境迁后,留下的可能最多只是一曲浪漫主义的彩排和人文启蒙的过眼云烟而已。甚至可能是一败涂地。

“那么,这支队伍的前途和出路在哪里?”于是,我一门心思地苦苦思索如何让他们改变口号,如何让他们明白真相,如何将运动导入正轨,从而形成摧毁旧世界的真正铁流。

让我担忧的还有歌曲,整场游行没有主题歌。学生们高唱的大部分歌曲,都是沿用陈旧的旋律和过时的、不着调的歌词。有些像乡下跳大神式的滑稽。没有一首歌曲能够很好地抒发眼前学生们巨大的痛苦和忧虑;没有唱出那份渴望奉献、拥抱自由的时代心声;更不能充分表达民主运动的诉求及意志。哎,一刀切的教育、一边倒的宣传、一元化的领导,谋杀了一切生机。反对中共,唱的却是中共的红歌;渴慕自由,手里捧着的却是镣铐。

此时此刻,我百感交集、黯然神伤。甚至怀疑起自己急匆匆赶来北京有没有意义?这百万师生难道也都是脑残?这可都是时代精英和时代的最强音啊。不行,我一定要告诉同学们真相,一定要将学运往正确的道路上导引。毕其功于一役,这是一场决战啊。哪怕再孤独,哪怕一个人的声音再微弱。我暗暗地下定决心。

 

下、

如湍流过后的沙地。广场上剩下的是晚到的游行队伍和一些外地学校的学生和旗帜。他们或在广场周围游行,或在广场中央驻扎。间或有人演讲,间或有人弹着吉他在纵情歌唱。还有表演杂耍口技的演员在即兴演艺,给学生们鼓舞斗志、呐喊助威、调节气氛。广场上不时掌声雷动,见不到一丝政治压抑的阴霾。倒是有几分节庆的喜悦和嘉年华般的狂欢景象。

广场一角,忽然看见了崔健。这位思想敏锐、意识超前的摇滚歌手也来给学生们助威了。我心目中的自由歌神,原来身材这么矮小,在空旷广场尤显单薄,相貌似乎也略显粗狂简陋。戴一顶五角星帽,身穿一身洗白了的牛仔服。在人群中划出一个圈,一块红布、一把吉他、一个音箱。一遍一遍地,在演唱新出炉的《新长征路上》:“道理多,总是说,是大炮轰炸机啊;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啊;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奥,1呀、2耶、3那、4呀、5哇、6喔、7内。1、2、3、4、5、6、7……”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演讲的人群,和充满好奇的人群。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热忱、激动、惊喜洋溢在人们的脸上,洋溢在广场。大家就像在逛庙会。

 “知道罗马城是怎么消亡的吗?”崔健的一旁有人在演讲:“中国人被一帮七八十岁的老人控制着。可怜的中国啊,还未走出丛林及中世纪的愚昧。看哪,2000年前的罗马,也曾有一个愚蠢的、专制的老人院。一群迂腐、颟顸的家伙就住在这市井富庶、城池巍峨的罗马城内。可是就是这辉煌数百年的城池,被自己专制的皇帝下令烧毁。一把火,整整燃烧了七天七夜,璀璨的罗马城顷刻化为一片灰烬。大家要问为什么呢?哈哈哈,原因可笑,可笑之极。原来这位诗人皇帝才思枯竭,想看着焰火去寻找一首献给情人诗作的灵感。这个皇帝是谁?这位皇帝就是尼禄,嗜血的、遗臭万年的克劳迪乌斯-尼禄!”演讲者激情四射:“——可是,看看今天、今天眼么前,这位油枯盏尽的老人吧,看看他玩的又是什么把戏、寻找的又是什么灵感呢?哈哈,很简单。企图魔杖一挥,空中一旋转,把个康华幻化成中华;把中华的全部财富,演幻成康华一门一户的私产! ”

不远处是一位面目清癯的中年人,眉目清秀。操着略带四川口音的、军号一样嘹亮的声音也在演讲:“世人只知道匈奴是侵略者,却不知道汉武帝攻打越南、朝鲜时穷兵黩武;世人只知道李自成是农民领袖、‘闯王来了不纳粮’,却不知道年轻时他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世人只知道清人入关之后在扬州杀人如麻,却不知道明朝官军在古勒寨将女真2000多人不分男女全部杀害、尸臭三月不散;世人只知道‘我所以看得远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伟大,却不知道这个牛顿是个心胸狭窄的吝啬鬼。要知道,这句话是牛顿和胡克个人恩怨的结果啊。原来他在嘲笑人家胡克是个矮子呢;世人只知道‘华人与狗不得进入’,却不知道被开放的外滩,华人随地吐痰、折损花木、陋习不改;世人只知道蔡锷起兵讨袁称帝,却不知道蔡锷曾经带头劝进、第一个在劝进表上签字;世人只知道刘文彩苛捐杂税、设地牢、养家丁,却不知道他兴教育、举慈善,是民国最大的慈善家与教育家……你所知道的历史永远只有一半。另一半他们不能告诉你,也不敢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生活在一个不能使你知道、也不敢让你知道真相的国度!一个魔窟一样,从你生骗到你死的可耻国度!”

天黑之后,人群渐渐稀少起来。小广西也随队回校了。

我不能想象经过白天的喧嚣,天安门广场一旦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我便决心留下守夜,连接第二天游行队伍的继续到来。就像老家除夕夜守岁。

晚上十一点以后,广场上渐渐冷清。当纪念碑周围稀稀拉拉只剩下几百人时,突然间有军人跑步入场,吹着口哨。吆喝着、斥责着在厉声清场。我是最后一批被驱赶离开的。看着留守广场无望,随着众多骑着自行车的人,一溜烟四散逃离。

长安街上的华灯骤然熄灭,四周黑咕隆咚。我赤着脚随着被清场的人群,滋溜一猫身,独自溜进广场东侧被一排万年青围成的院落。从挂在门头模糊的牌子上,才知道是纺织工业部。院里有高大的杨树和低矮的龙爪树,还有被剪裁齐整的浓密冬青。树下是厚得踩上去像棉花一样的陈腐落叶。我看看四周黝黑,便趴了下来。用一直夹在腋下断了带子的书包枕头,扒些树叶盖在身上,就睡了过去。

四月底的天气,白天虽晒得手臂发烫,晚上却寒冷袭人。再加上潮湿的地气,这一夜几次被冻醒。虽一遍一遍往身子底下扒拉枯叶衰草,一度还将枯枝盖在身上,仍觉得寒透骨髓。整个一夜,长安街上都是部队集合的哨声、急促的跑步声和驱赶路人的呵斥声。估计是在布局和防范翌日的游行。

有时贴着耳朵过去,声音极恐怖。我担心被军人发现给关押起来,那不是叫冤屈,那真叫个有口难辩。于是摸黑起身,贴着墙,悄悄朝着东部亮灯的地方疾步逃去。我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是晚上两点,正是北方地区最寒冷的子夜时分。

北京我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城市的交通规则。譬如说夜晚有没有班车行驶?估摸着再步行一阵就是东二环的建国门,想着到了那里,看看怎么想办法回到北大。走着走着,看见右前方宽阔的所在,有很大的一团亮光,便匆匆赶了过去。原来是北京火车站。

火车站除零星有人走动外,广场和门檐下有很多躺着或坐着过夜和休憩的人群。我摸到一处盖着两个民工模样的花格子被褥,不由分说便钻了进去:“哥,挤一下,挤一下啊。”

“又来挤俺。”留着蓬松头发的民工嘟囔着,屁股一撅让出一块地儿。转过身,接着发出彻天动地的呼哨声。贴着热乎乎的身子,真暖和啊。

睁开眼时,天色大亮。看看时间是早上七点。我弯腰给被窝里的民工唱声肥诺,抽身去站台换乘地铁回到了清华。

我的女学生沈红霞惊喜万分。捧上滚烫的牛奶和有些热气的馒头,不停地抱怨说:“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熊翔还打电话问你在不在,还以为出事了呢!你看你看,还赤着脚。怎么弄的呢?……”

女学生一边在心疼埋怨,一边赶紧地取了一双大号拖鞋给我穿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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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刊登日期: 2024-03-04 06:5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