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化将新冠抗疫带上绝路 —— 三年抗疫之回顾与感悟

作者:裕雄


一.引 言

二.新冠瘟疫的爆发,控制及蔓延

2.1 武汉疫情的传播与隐瞒(2019年末至2020年1月20日)

2.2 国内封城封控 瘟疫蔓延世界(2020年1月20日至4月8日)

2.3 关闭国门,阻止瘟疫倒灌(2020年4月至2022年3月)

三.美国和加拿大抗疫概况

3.1 关于群体免疫路线

3.2 防疫抗疫具体措施

 

3.3 抗疫结果、成效和民众的异议

四.新冠抗疫的政治化与路线之争

4.1 美国与西方抗疫在中国的污名化

4.2 群体免疫与封城清零的论争

五.从封城清零到解封躺平——过山车式的大起大落

5.1 上海封城堵绝群体免疫之路

5.2 封城清零侵犯人权全面失败

5.3 白纸抗议/清零刹车/疫情海啸

六.感悟:抗疫政治化及其它

(约12000字)

 

一.引 言

新冠大疫已逾三年。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疫情都已进入尾声,不久的将来可望回归正常生活。然而,来自中国大陆的我们,从2022年3月至今,却无法像其他族裔的人们一样轻松。这是因为,国内的人们一直在疫情封控中艰难挣扎。

2022年12月,在病毒悄悄地传播开之后,各地疫情在解封之际忽然大规模爆发。疫情比预料的严重得多。我们的家人、亲友纷纷感染,买药不易,医院挤兑。多少人,特别是老年人不幸逝去;教授、专家、学者,乃至院士、名人辞世的讣告,一个接一个;令人心惊。殡仪馆大排长龙;遗体来不及火化,不得已存放在医院角落,车库、冷藏库等处。猝不及防地,一场疫情海啸将中国人推入痛苦和悲哀的深渊,同时也震惊了世界。

人们说“大疫不过三年”。缘何现在的北京变成了当年的武汉?国内疫情怎麽好似回到了起点?!

当下,感染高峰有望过去,看见隧道那端依稀亮光的人们,惊魂稍得安定。让我们回顾三年的历程,对中国与海外的防疫抗疫做一番梳理,或可得到一些感悟和教训。

二.新冠瘟疫的爆发,控制及蔓延

2.1 武汉疫情的传播与隐瞒(2019年末至2020年1月20日)

2019年末,新冠病毒在武汉传播,多人感染病重。根据维基百科,首个病例发病于12月1日。至12月20日,约60人感染,至31日至少266人感染。12月26日,武汉市呼吸与重症医学科医生张继先最早发现和上报此病,并怀疑属于传染病。2020年1月13日起,疫情陆续蔓延到泰国、日本及韩国。

武汉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艾芬和眼科医生李文亮等人披露了疫情。但当局竭力隐瞒,打压对真相的揭露。12月18日和27日,艾芬医生先后接触两例新冠感染患者。30日,看到第二例的送检结果感染了冠状病毒,她第一时间向院方报告,并将检测结果发到科室医生微信群。同日李文亮医生转发在同学微信群。夜间武汉市卫健委来通知,阻止发布疫情信息。12月31日凌晨,李文亮被叫到武汉市卫健委询问情况,上班后又被医院监察科约谈,被迫写下《不实消息外传的反思与自我批评》。1月1日,艾芬再次向院方报告华南海鲜市场附近一诊所收治多例病人的消息,希望引起重视。然而却被医院监察科约谈,遭到严厉的斥责。同日,武汉警方传唤了散播疫情信息的八位医生。1月3日,李文亮医生遭到辖区派出所训诫。

此后,中央电视台反复播放李文亮等人被警方训诫的消息,警告人们不得造谣传谣。当时为警方点赞的,多达64万人。

但新冠疫情由此进入了公众视野。武汉卫健委5日公布确诊59例。蹊跷的是,1月6日到17日的数次通报中,公布的确诊病例再无增加;而且多次强调“未发现明确的人传人证据”。此即江岸区百步亭社区1月18日还举办万家宴活动的原因,不知瘟疫就在身边。

1月20日新华社报导,新冠已传至北京、广东、四川、云南、上海、广西和山东;全国感染人数为224例(198例在武汉),其中确诊217例,疑似7例。比维基百科给出的20天前的数目还少。新华社同时承认病毒已蔓延到日、泰、韩。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发生二百来个感染病例,钟南山院士当日竟会建议封城?!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抑郁心情下,抢救新冠病人时李文亮医生不幸染疫,于2月6日去世。李医生去世的夜晚,海内外多少善良的人们痛哭失声,多少蜡烛在风中摇曳!李文亮之死迅即传遍世界。它不但是国人心中的痛,也是人类抗疫史抹不去的一笔。从李医生等人被训诫起,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不但夺走了武汉千千万万鲜活的生命,而且蔓延到世界各国,造成一场人类罕见的三年大疫。

2.2 国内封城封控 瘟疫蔓延世界(2020年1月20日至4月8日)

1月20日,钟南山院士赶来武汉查看疫情后,宣布新冠病毒能够人传人,并已有14名医护感染。他建议封城。23日武汉封城,同时全国各地进入封控状态。

武汉白衣战士死守一线,艰苦卓绝地救死扶伤;各省市派大批医护人员赴汉支援;并建方舱医院以隔离病患。经过十余日的无序与混乱之后,武汉疫情逐步得到控制。在全国其它省市,中医西医一齐上阵;大力阻击下,新冠病毒未能继续传播。海外华人也纷纷购买医疗物资寄回,捐物捐款。至4月初,国内疫情被扑灭。4月4日清明节,举国哀悼疫情罹难者。4月8日,武汉解封。

这一阶段武汉封城是必要的。国内的抗疫达到了目的,很成功。

人们不会忘记,方方的《封城日记》,给了承受着痛苦和牺牲的武汉人莫大的心灵慰籍;尽管某些人恶狠狠地攻击她“给西方反华势力递刀子”。

国内疫情消失了。然而,武汉市长周先旺1月26日曾透露:因疫情和春节的原因,以及封城从宣布至执行有八个小时的窗口;封城前已有500多万人离开武汉,900万人留在城里。武汉是九省通衢的交通枢纽,借由一部分离开武汉的人们,新冠病毒或直接,或经北、上、广等其它机场和陆路口岸,被带出了国,蔓延到世界各地。

美国总统川普2月2日发布旅行禁令,限制来自中国的航班;却遭到中国外交部抗议。人们想必记得,华春莹谴责美国政府“第一个宣布对中国公民入境采取全面限制措施,不断制造和散播恐慌,带了一个很坏的头”。据统计,旅行禁令颁布后,仍有279架来自中国的航班抵达美国,其中载有辗转来自疫区武汉的乘客。加拿大和其他国家情况也与美国类似。

新冠瘟疫就这样传出了国门,祸害世界。谁料想,病毒最终折回,反噬了它的爆发之地。

2.3 关闭国门,阻止瘟疫倒灌(2020年4月至2022年3月)

国内疫情扑灭了,然而新冠瘟疫在北美、欧洲、亚洲、南美、印度、俄罗斯等地相继大规模爆发。对于中国,反过来将病毒封堵在国门之外,成为此时国内抗疫的目标。为此,中国将国际航班减少约九成;还将起落地点限制在上海一地。陆路边界也严加管控。

2020年春至2022年春,国门关闭两年,防疫效果相当显著。国内绝少发现新冠感染者,更无死亡病例。在其他国家艰苦应对疫情之时,中国安然无恙。据报导,2020年,中国经济增长2.1%。由于有效控制了疫情,中国成为全球防疫物资的主要供应者。2021年的GDP增长8.1%。对外出口亦保持两位数增长,获得巨额顺差。民众的工作与生活照常。出国旅游不可能,但国内旅游大热。道路及旅游景点之拥堵,较疫前更为严重。

为炫耀所谓制度优势,中国忙不迭地高调庆祝抗疫胜利。2020年9月8日,北京举行表彰大会,为钟南山、陈薇等抗疫英雄和团体颁发勋章和荣誉称号。习总书记在会上说,“我们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取得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重大战略成果,创造了人类同疾病斗争史上又一个英勇壮举。”

自家爆发的瘟疫陷世界于灾难,人家尚处困境时如此高调张扬;这种事,十年前的中国做不出,更非文明古国和礼仪之邦之所为。《大国抗疫》出版后又下架,毕竟也觉得不好意思。

实际上,国门的关闭是一把双刃剑。堵住新冠病毒的同时,也堵住了对外经济、文化、科技等各方面的交流;助力并加速了美国和其他国家与中国脱钩。治国理政者对此当心中有数罢。

三.美国和加拿大抗疫概况

3.1 关于群体免疫路线

笔者经历了美国和加拿大的抗疫过程。众所周知,与中国的严格封控相反,西方的路线称为“群体免疫”。

疫情初起,也和武汉一般猛烈凶险。在美国先后以旧金山和纽约最为严重,很多人失去生命。我们当时急切希望西方能够抄中国作业,亦采取严防死守的办法。后来才理解,一来西方国家没有类似国内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的基层居民组织,无人来操作执行政府政策。二来人权与自由至上,政府不得随意干涉或侵犯个人权利。第三,执政者深知,即使做得到,严格封控也绝非长久之计;经济的垮塌将带来更严重的社会危机和更大的生命财产损失。因此,在疫情已然蔓延开来的情况下,只能通过一定程度与方式的隔离和接种疫苗,来降低传播速度;使同时染疫的人数少一些;以避免医疗挤兑造成大量死亡。此即所谓的‘压低疫情曲线’:降低峰值,但疫情持续时间会长一些。

事实上,英国、美国加州、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多个国家或地区也曾封城(Lockdown)。英国在3月15日宣布施行群体免疫,吓了世界一跳。迫于疫情和舆论压力,4天后就宣布采取关闭学校,地铁等措施。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和摇摆后,严格封控的政策纷纷被放弃。特别在2020年年末疫苗问世之后,各国分批分期为不同人群注射了疫苗,严格封控就更无必要。群体免疫成为共识,各国共同的抗疫路线。

在竭力救助染疫人群,特别是重症患者的同时,各国政府均采取了诸多防疫措施。而且随着疫情起伏,其严格程度频繁做出调整。

3.2 防疫抗疫具体措施

据笔者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美国和加拿大大致采取了以下防疫抗疫措施:

1. 要求民众佩戴口罩,公共场所保持社交距离。限制进入各类商店和商场的人数,公共场所内外均有标记,让人们保持一定的间隔。商店开门后的第一个小时专门留给老年人,使他们能够省时省力买到需要的商品。

2. 疫情紧张时限制聚会。后来转为限制人数,五人、十人,逐步放开。餐饮业曾禁止堂食,只允许外卖。后改为限制就餐人数。有些餐馆要求顾客出示接种疫苗证明。

3. 核酸和抗原检测很早便投入使用,但全部自愿。核酸检测不普遍;出入国境需要提供检测证明,一般情况下则无人强迫。更无国内千百人大排长龙等候检测的景观。

4.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美国研制出辉瑞和莫德纳疫苗。加拿大从美国购买了足够的疫苗。大多数民众接种了两至四针,全部免费。

5. 新冠检测呈阳性或因出入境需要隔离的人员,均采取居家隔离的方式。有关部门会电话提醒民众遵守隔离要求,但无人上门检查或监督。一批批身穿防护服的‘大白’,属于中国特色,在国外见不到。

6. 条件允许的公司和业务,提倡居家上班。

7. 控制外国人出入国境,从严到宽逐步放开。加拿大、美国分别于2021年9月7日和11月8日对外国游客重新开放了边境,距今已一年有余。

8. 为帮助民众渡过艰难的疫期,美国和加拿大政府给业主、失业人员和普通民众发放了相当数量的补助金和救济金。例如加拿大的房租补贴,根据租客的收入情况,政府代付部分或全部租金。

美国和加拿大均属联邦制。疫情防控由各州(加拿大称作省)管辖。故不同的州或省有所不同。美国佛罗里达和德克萨斯州实行开放政策,甚至不要求佩戴口罩,但其疫情并不比其他州更为严重。

3.3 抗疫结果、成效和民众的异议

新冠大疫给美、加和世界各国的经济、民生与生命造成了巨大损失。然而,在群体免疫路线和上述措施之下,世界各国扛了过来。

三年来,美国和加拿大的商场和超市大致正常营业,货品短缺的情况极少发生。加拿大各行各业大多未曾停工停产。但餐饮业受影响较大,部分餐厅因疫情倒闭。

事实上美加疫情严重的时期只是从2020年3月至5月,并不很长。5月底美国爆发弗罗依德事件,大批黑人、左派人群上街示威游行,并未对疫情产生多大的影响。同年下半年美国大选,一次又一次的总统竞选集会,尤其支持川普的数万人集会,也不曾引起疫情反复。虽然并未终止,但2021和2022年的疫情都是局部的,小规模的。

关于新冠死亡,美国数字为111万。染上新冠但死于基础病的病例计入其中,而且死于新冠的家庭可以得到相当数目的补助。故两党竞争的体制下,死亡数字包含水分不足为奇。就个人耳闻目睹,我们身边的同事、朋友和认识的人中,极少听说有染新冠去世的。在风传美国疫情水深火热之时,有人到美国一些医院实地考察,发现事实上相当冷清。

对于政府的各项抗疫政策和指令,民众时常表达不满乃至不服从。议论最多的是疫苗的副作用,但主流媒体不见报道。反疫苗的小型街头抗议集会则司空见惯。政府强行规定治疗新冠的药物,惩罚为病人开某些便宜但有效药物的医生,使得医生群起抗议。轰动一时的加拿大卡车司机在首都渥太华的大型示威游行集会,目标是反对政府对卡车出入美加边境的过度管控。但政府拒绝与示威领导人谈判,还将他们抓入监狱,引起民众的普遍不满。

我们看到,抗疫中政府的失职失误、资本与官僚的利益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等等,屡屡遭到人们的质疑。可以说,民众基本上享有表达异议的权利,但政府和媒体打压和限制言论自由的越权违法行为也是存在的。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即川普总统染疫后国内某些人们的欢呼雀跃。世人都看到了,美、英、加等西方国家领导人感染新冠司空见惯,连英国女王也不能幸免。

总之,西方国家防疫抗疫的思路是:通过接种疫苗+自然感染建立免疫屏障——与和流感病毒共存一样——达到人类与新冠病毒的共存。具体措施均较为温和而人性化,依赖于民众的理解和遵守。疫情比较快地减弱,得到控制;群体免疫路线的有效性无人再怀疑。

四.新冠抗疫的政治化与路线之争

4.1 美国与西方抗疫在中国的污名化

三年了!国内百姓脑中美国和西方的防疫抗疫图景,始终与真相大相径庭。

在中国,群体免疫遭遇了粗暴的否定。官方语言中,群体免疫即“躺平,不顾百姓死活”;“当权者将政治利益凌驾于民众生命之上”。针对英国率先提出群体免疫,攻击其为“一场豪赌,赌注是英国六千多万人的生命”。

最有代表性的,是2021年8月央视发表的反美八评,想必国人记忆犹新。

全球第一抗疫失败国,是央视送给美国的第一顶高帽。不知怎的,央视和国内媒体对美国的关心竟超过中国,反复报导美国的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一年多前当大规模疫情已然消失的时候,还称“全美大量医院接近满负荷运转”;焉知信息何来?!

“美国政府未能抗击疫情,经济复苏乏力,社会动荡加剧,使得处于底层的美国人民的生活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人权遭到严重践踏”。这样的描述,让人不由得想起五、六十年代的宣传“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顶,全球第一政治甩锅国:“在疫情暴发之初,美国时任政府无视中国与世卫组织发出的预警,错失疫情防控的最佳时间窗口。......为推卸抗疫不力的责任,故意将新冠病毒称为‘中国病毒’、‘武汉病毒’,企图将矛盾的焦点引向中国。”

人们常将病毒起源和疫情爆发蔓延的责任混为一谈,突出前者来掩盖后者。病毒溯源未能进行,更无结果;本文不予讨论。但当局对武汉新冠疫情的隐瞒,及其后在全球的蔓延,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岂不知越甩锅,越遭人反感,愤恨?!

美国还荣登全球第一疫情扩散国宝座:“美国政府......放任病毒不断扩散至世界各地,对全球民众生命健康造成巨大威胁”。帽子工厂的其它产品包括:全球第一政治撕裂国,全球第一货币滥发国,全球第一疫期动荡国,全球第一虚假信息国,全球第一溯源恐怖主义国等,不一而足。

八顶高帽,其实都是说给国内百姓听的。重复多了,它们确实成为中国人眼中大洋彼岸的真相。但美国人忙自家的事,很少理睬;再说人家也不懂中文。

4.2. 群体免疫与封城清零的论争

对于中国抗疫走的弯路,最高责任岗位上的几位专家唯上是从,见风转舵,日后难逃追责。然而广大医务人员秉承科学、良知及专业素养,为防疫抗疫做出了巨大贡献。除防治新冠外,他们积极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为全球抗疫献计献策。中国科学家团队早期公布的新冠病毒基因组数据,是国际快速研发诊断试剂和疫苗的基础。同时,一些顶级医生专家学者一再呼吁借鉴国际经验,逐步解封,建立防疫屏障。

然而,由于不迎合主流观点,他们遭到当局和暴民的上下夹击。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医生受到的攻击时间之长,范围之广,言语之恶毒,令人咋舌。连他建议早餐吃鸡蛋牛奶,都被戴上崇洋媚外的帽子。疫情期间文革风横吹,令人担忧、愤慨。

三年来张文宏医生说了些什麽?他又是怎样被打压的?

2020年3月,张医生担心若不尽快复工,城市停滞带来的影响可能导致人员死亡。5月11日一次国际学术交流会上,他说:我们会实现社会功能,但病毒不会消失。如果打开国门,为世界按下重启键,我们就要学会与病毒共存。9月20日,复旦大学管理学院EMBA开学第一课,张文宏做了与病毒共生与共存的演讲。

2021年7月29日,张医生在微博发文指出,世界上大多数病毒学家都认可新冠肺炎病毒是一个常驻病毒,世界要学会与它共存。

人民日报随即于8月7日发表前中国卫生部长高强的文章,不点名批判张文宏。高宣称,英、美等国与病毒共存,已为全球防疫带来严重后果。他说,人类与病毒是有你无我、你死我活的关系,要坚决御病毒于国门之外,将病毒消灭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高强的专业在经济领域,显然欠缺传染病学的基本知识。

紧接着高文的,是央视的反美八评,和全国各媒体支持中央抗疫方针的表态。风狂雨骤,泰山压顶,张文宏医生的处境不难想象。很多网民误以为张不负责任,向病毒投降;一些暴民攻击他为西方利益集团代言人。张医生无奈沉默半年之久。

此时不少民间人士群起声援张文宏,呼吁保护中国医生的话语权。人们纷纷指出,学术争论不应是充满意识形态口吻的攻讦;不能将一个有讨论空间的专业议题政治化;共存需要理性、科学、勇气和智慧;病毒不服口号只服科学,外行不能领导内行,专业问题必须交给专业人士处理;等等。

2022年初,大疫两年已过,疫情缓解;世界各国纷纷解封,经济与民生逐步回归正轨。这样的形势之下,过去两年的安稳日子不再可能,中国站到了十字路口。要麽追赶他国,一步步解封;要麽反其道而行之,采取更严苛的政策,维持国内病毒清零。是堵还是疏?关键时刻,张文宏医生再次发声。

1月25日,在提交上海两会的书面建议中,张医生指出,中国将面临更大的风险,应未雨绸缪。他建议上海,针对疫情规模超出现在5倍或者10倍做好预案。3月12日,接受采访的张医生明确表示:躺平我是不同意的!如果让疫情蔓延,可能会付出比较大的死亡代价。目前抗疫的总体策略是‘积小胜成大胜’。要最大程度让城市或者居住环境受影响小一点,停摆的幅度小一点,管控的人群少一点;这样就是取得了进步。上海封城结束后,张医生说:病毒已经无法被控制,如何有智慧地和病毒共存,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课题。又一次,他被网暴为卖国贼、投降派,从公众视野消失。

香港大学教授、病毒学专家管轶也是倡导群体免疫的一位。2020年1月,管教授到访武汉后,批评武汉防疫措施不足;结果被网暴返回香港。此后他明言,长远而言无机会清零;如果大陆对散发性个案零容忍,“我觉得我们国家的经济一定会垮掉”;他又指大陆“不要再动不动就全员核酸检测”。

尚在疫情早期,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呼吸病学与危重症医学专家王辰院士,就提出了明确而有说服力的前瞻性意见。

2020年2月19日,王辰院士在白岩松的采访中指出:新冠肺炎与SARS不同,SARS传播性和致病性都很强,很快把宿主杀死,病毒自身也无法存活。而新冠肺炎有可能转成慢性疾病,像流感一样与人类共存。4月3日王辰院士又接受采访说,欧美会比较理性地断指求存。一些西方国家施行实质性的群体免疫策略,以牺牲年老体弱者的生命为代价,换来人群整体免疫水平的提升;疫情之后能够放心打开国门。而我国......不放弃一个患者,后期可能面临被动局面。6月9日,王辰院士又表示,新冠病毒不可小觑,它比较容易在人体繁衍和传播;这个病毒不会倏然而去。疫情在夏季相对好一点,在秋冬季节要深存戒惧之心。

设若国家领导人倾听并尊重专家学者的意见,中国抗疫今天何至于如此被动?!

五.从封城清零到解封躺平——过山车式的大起大落

2022年2月,奥密克戎登陆全球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香港,疫情急剧升温。中央施压特区政府采取动态清零政策。特首林郑思虑权衡再三,决定走西方群体免疫之路。香港不做全民核酸检测,更不封城;下功夫推广疫苗接种,減少重症和死亡。就这样,特区政府带领香港社会逐步恢复了正常生活。

然而,内地城市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5.1 上海封城堵绝群体免疫之路

两年来上海精准防疫,成效卓著。上海接过其它城市国际航班的起降任务,为国家承担了巨大风险,十分不易。国际抗疫形势趋缓之时,上海首先受到冲击;输入病例增多及一定程度的蔓延,本难以避免。阳春三月,正是筹划与起步的好时机。只要由上海的专家继续掌控,趁着温暖的春夏时节,他们会逐步将上海带出疫情的。其它省市也有望参照上海经验,一步步结束新冠瘟疫的流行。香港、甚至朝鲜都能够做到的事,上海更没有问题。

谁承想4月2日,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忽然飞来上海,坐镇督导疫情防控。她要求上海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算政治账的指示精神,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不犹豫不动摇。要求开展全员核酸筛查,不漏一户、不落一人。要求尽速改建扩建方舱医院,转运收治感染者。要求从严从紧加强社区管控,严防疫情外溢。中央还从其它省市调集大量人力物力,强力“支援”上海防控。

优等生被当作差等生对待,专家也要听小学生指挥。两年来上海防疫抗疫的出色成就和对国家的巨大贡献,统统被抹杀。尽管中国和世界的疫情与初期已大不相同;孙副总理带来的抗疫方案却与两年前的武汉一样,全无变通。一夜之间,上海的精准防控被粗暴地推翻,外地人员涌入上海接手疫情管理。原本繁华有序的国际大都会,变成了一座充斥着饥饿、混乱、哭泣和呐喊的灾难之城!不止上海,西安、长春、吉林、成都等越来越多的城市,都步上海后尘,走上了封城清零之路。逐步解封与病毒共存的生机被掐断,一场长达八个月之久的暴政在全国上演。

5.2 清零暴政侵犯人权,全面失败

上海等城市的清零封控中,政府之为所欲为大大越过其权力边界;超出抗击疫情的实际需要。次生灾害,非人道的抗疫对民众的侵害,远远大于疫情本身造成的损失。很多政策与做法粗暴野蛮,侵犯人权,违反法律。

第一,封控清零侵犯人身自由和公民财产,视百姓如囚犯。

住宅封控通常很久,长者竟达数月。一家一户封的,从外面锁上房门,将屋主一家封在屋内。因一、两例阳性而封锁整栋楼整街区的,栏杆上甚至缠有带刀片的铁丝网,由大白把守大门,形同监狱。疫情管理人员无视屋主权利,强闯民宅。甚至半夜三更,大白也会不期而至。或检查,或带人,或消杀。野蛮消杀者,随意毁坏屋主的物品和财产。还有入室打人者,更令人忍无可忍。

强行转运核酸阳性人员。上自八、九十岁的老人,下至母亲怀中的幼儿,不经当事人同意,都被毫无人性地从家中带走,运至方舱隔离。9月18日凌晨,贵州一辆转运客车侧翻,致27人丧生20人受伤;激起全国民众的强烈愤怒。道路封堵,卡车司机连续十多日被封在车上,吃喝拉撒不准下车。农民春耕也被干部阻止,受到惩罚;未知到空旷的田野耕作如何传播新冠?!行程码,健康码等科技手段,事实上用于维稳,监视民众。

第二,封城清零导致工厂、企业倒闭,商店关门,码头停运,交通瘫痪。前两年大致正常运行的经济至2022年很大程度停摆,尤其私营中小企业。破产业主自杀的消息时有所闻。不但国内经济崩塌,世界经济和制造业也因断链而受到严重影响。仅举笔者了解的一例,国际汽车市场停滞,其中一个原因即为上海港停运。几十年开放引来的外资企业纷纷撤离,将生产链转移到东南亚和印度等地;造成中国经济无法挽回的损失。

与此同时大批人员失业下岗,生计无着。尤其底层劳工的生活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政府并未发放救济金,连失业人员也不曾得到补助。

第三,饮食零售和各项服务业瘫痪;医疗系统只对新冠开放,其它疾病难得治疗;给百姓生活造成极大困难和危害,有些甚至吃饭都成了问题。通过无数求助求救音频视频,封城造成的饥饿、求医无门和抑郁自杀等人道灾难,一时间传遍世界。绝望跳楼,或为求医求食从窗户爬出而坠楼死亡的现场直击在网上流传,惨不忍睹。面对这样的灾难无动于衷,让人如何相信某些人“人民生命至上”的信誓旦旦?!

第四,动态清零依赖两大法宝。一为全员核酸检测,其频率之高,规模之大,空前绝后。名义上免费,实由纳税人买单。核酸检测的实际功能,一来为病毒传播提供了场合,二为社会蠹虫制造机会大发国难财。第二个法宝为方舱隔离。武汉抗疫时的方舱是必要的,因彼时病毒毒性强、疫情凶猛,造成了严重的医疗挤兑。但到2022年,强制性的大规模方舱隔离民众已不再认同。中央/地方财政大量拨款在全国各地修建方舱,焉知从国库掏出多少真金白银?!方舱建好后无用,为了向上级交差,居然付钱拉人入住。

最后,严苛的封城是否达到目的,将病毒清零?很遗憾,封控封住了人,封住了经济,却封不住病毒。新冠病毒悄悄蔓延,到11月份已成规模。11月27日,全国单日新增感染人数突破4万。10月31日至12月5日,北大送别了15位教授。11月10日至12月10日,清华18位65岁以上的老教授去世。如同三年前的武汉,疫情掩盖不住了!

古今中外的统治者无不懂得,封城代价巨大,非万不得已不可实施。但在当今领导人亲自部署、亲自指挥下,封城竟成为家常便饭;几例阳性即可让一个数百万人口的城市停摆!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目标,为了显示制度优越,为了权力的争夺;封城清零的实施侵犯人权、摧垮经济、摧残民生、助长贪腐、耗空国库。封城清零以数十年改革开放的积累为代价,也未能阻挡疫情的爆发;无疑犯了方向性、颠覆性的错误;是一场人为的、全面失败的浩劫。

5.3 白纸抗议/清零刹车/疫情海啸

11月21日,卡塔尔世界杯足球赛开幕。中国大陆以外的世界图景,活生生地展现在国人面前。人们看呆了!既被赛场和看台上飞扬的激情、热气、活力和友谊所震撼,也感到困惑:他/她们怎麽都不怕病毒,不戴口罩呢?一股被抛在国际社会之外的巨大的失落感,及对严苛封控的一团疑云,笼罩在国人心头。

新疆自八月以来实施了最为严厉的封控,呼救之声频频传出。11月24日发生在乌鲁木齐的一桩惨烈事件——被封在一座住宅楼的居民葬身火海,点燃了全国各地的抗议怒火。11月26日起,南京、北京、上海、广州等至少21座大中城市的学生和市民纷纷推开栏杆和围板,一涌而出,聚集到街头举行抗议示威,祭奠乌鲁木齐的死难者。人们举起无字的白纸表达诉求;解封、解封!不要核酸要吃饭,不要封控要自由!等等口号此伏彼起。灾难和醒悟,让沉默了数十年的中国人爆发了!

在扑面而来的疫情和民众的抗议怒潮前,面对空虚的国库,封城清零政策无以为继。

事实上,早在11月12日,国务院即发布了疫情管控的二十条优化措施,放松了风险人员和入境人员,以及风险区域划定的管控。然而,媒体仍在宣传动态清零。11月12日至20日,人民日报发布8篇文章,定调要执行《二十条》和动态清零方针。直至11月27日,白纸运动已然风起云涌之际,人民日报仍然强调坚持动态清零不动摇。文章大言不惭,指动态清零“充分体现国家防控疫情的实力和能力,经得起历史检验”。

十天之后,国务院又于12月7日发布了进一步优化疫情防控的《十条》。《十条》严格限制封控范围和时间;取消全员核酸检测;允许居家隔离,实际上废除了方舱的使用。《十条》同时还写入了保障群众基本购药需求,社会正常运转和基本医疗服务等条款。但疫情如海啸般扑来,这些条款成为空话。

疫情爆发从北京开始,紧接着是四川、上海、广东、黑龙江等省市;全国各地无处幸免。不但人口密度大的城市,乡村也躲不过新冠瘟疫的肆虐。据中国国家卫健委估算,至12月21日,全国累计已有约2.48亿人感染(此后的数据就成笑话了)。各地在赶建焚化炉,死亡人数难以估量。

人们都在问,中国这波疫情为何与所谓大号流感的传说不同,如此凶猛?

笔者读到刘忠良等人的分析,觉得颇有道理。首先,春天上海无症和轻症占95%以上、重症率和死亡率低于流感等结论,和全球疫情是吻合的。那时张文宏团队的研究结果没有错。但现在情况变了。1.虽仍是奥密克戎病毒,但毒株不同;2.三年封控使中国人对新冠的免疫力低下;3.冬季呼吸道疾病高发,易转为肺炎。这些因素共同导致疫情远比以往及世界各国严重。

为什么现在的奥密克戎对卡塔尔世界杯的全世界游客都没有威胁,战争中的乌克兰也丝毫不觉察新冠的存在?却偏偏在中国发生了疫情海啸?刘忠良文以印第安人几乎被欧洲人带去的病毒灭绝的历史,警告缺乏与病毒或细菌的协同进化将引发巨大的健康危机。

三年的亲身经历和严酷的事实教育了人们,很多人转变了观念。但是,总有一些如司马南之流的人顽固不化。他们咒骂呼吁解封的人们为“躺匪”;污蔑张文宏医生“数据造假,误导民众”,是“不学无术的骗子”。这些言论,理所当然,也遭到正义人们无情的反击。

要求解封的广大民众,或许包括张文宏医生等人,确实不曾估计到这波疫情的极端严重性。前面陈述的解释也远非严格。对新冠病毒和奥秘克戎的研究还存在很大空间,有待于专家学者的努力。

然而要点在于,解封并非疫情爆发的缘由,而是其结果;是汹涌的疫情冲决了封控的堤坝。解封乃大势所趋,方向没有错。错的是长时间封城清零,顽固坚持到最后一刻;使决堤发生在严酷的冬季。所谓的解封既没有准备,也没有分步骤进行。

六.感悟——抗疫政治化及其它

新冠瘟疫之始,谁能想到中国的抗疫竟三年不得终结?在各国人民告别新冠之时,中华大地却遭遇它的反扑,感染和死亡人数实际上将居世界之冠。

中国抗疫虽有成功的时段;然而总体上,西方及其它国家走的是科学和务实之路。中国则反向而行,最后竟一路狂奔;撞了南墙方才回头。前两年因国门关闭不曾损失的生命财产和经济实力,终被清零恶政和新冠病毒加倍索去。高调宣传的“大国抗疫战略成果”和“制度优势”,统统被打脸,成为国际笑柄。

经历了大灾大难,有望大彻大悟。以下应是海内外华人共同的感悟吧。

第一,科学是防疫抗疫的生命线,尊重采纳专家意见为决策之必须。但在中国,欠缺科学素养的领导人,可以置专家意见于不顾而独断专行。“算政治账”压倒了一切,将防疫抗疫带上了绝路。

第二,将权力关进笼子,即权力制衡、健全的决策和纠错机制,是避免方向性、颠覆性错误,避免人为灾难的保障。在社会怨愤极深,不满之声鼎沸的形势下竟无路可走,何其悲哀!

第三,对美国和西方国家抗疫的曲解与偏见,导致国内上下不假思索地拒绝西方的群体免疫路线。可以说,近年来国内浓厚的排外仇美情绪,是抗疫政治化的土壤。不见“反华大合唱”,“境外敌对势力”,“美帝亡我之心不死”等等,成了不少人的口头禅?!

若干年前的形势并非如此。改革开放期间,中国与西方在经贸、科技、文化等领域的交流之频繁,中国向西方国家移民数量之多,中美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之密切;既为改革开放前所无法想象,也令今日的人们扼腕叹息。改革开放使中国与世界愈走愈近;而最近十年则相反,愈行愈远,几近反目成仇。

但是身在美国的我们,感觉不到像国内对美西那样的敌意。尽管民调对中国的反感近些年在上升,但并未殃及海外华人。华人的生活和以前没有什麽两样。事实上,美国和西方民众更关心自家柴米油盐,对国外事物的了解远不如国人那样多。

美国既有优势,也有弊端,不必大惊小怪。笔者和同仁组织的教育论坛,过去几年一再指出美国教育的严重问题,呼吁国内切勿盲目学习。对今日美国抗疫的成功,也必须实事求是地承认。任意抹黑所误导的,终究是自身。

哈哈镜里的世界是扭曲的,以平常心与世界相处方为正道。况且,中国不是朝鲜;四十余年的改革开放后,中国人民不会允许复辟倒退。

 

 

 

—— 本站首发
本站刊登日期: 2023-01-24 23:59:05

关键词: 政治化,新冠抗疫